炫耀此生

【ggad】分手后他成了我的天使 10

《上载新生》au 不一定严格按电视剧设定 

无魔法的世界 用户gg X 天使ad

 

“所以，你调班，就是为了给你座位旁边的那位女同事买咖啡？”

 

阿不思刚登入“天堂”，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，就听见格林德沃那把熟悉的声音——不得不说，他们公司在还原用户的外貌和声音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，建模后重塑的声线和格林德沃“生前”的声音如出一辙，虽然只是人工智能通过处理大量数据模拟出来的，却可以以假乱真，就连阿不思也恍惚了一瞬，因为他的声音变化不大。

 

而现在，格林德沃毫不留情地对他冷嘲热讽，尖锐的言语如同锋利的匕首，刺痛他迟钝的心脏。

 

这种感觉难以形容。阿不思说不出是他的冷淡，还是他的遗忘更令自己难过。

 

阿不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。或许是刚才崔西忘记把语音关了，他听到他和同事们在现世的谈话内容，心生不快（这对已经死亡的人来说可是禁忌，因为这会造成刺激，让用户们产生心理落差，他应该早点发现的）；或许是他认为自己被怠慢了。不管是哪种情况，对阿不思来说都不太妙。但是，他可是整个部门里的佼佼者，每个季度的金牌客服，应对这种挑剔又棘手的用户，对阿不思来说只不过是“小菜一碟”，他有信心可以安抚格林德沃的情绪，并给他留下五星好评。

 

阿不思后知后觉地发现，他忘记问罗齐尔小姐，为什么格林德沃在生前，或者说车祸前，会丢失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。而罗齐尔小姐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，只说他们会重遇，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？

 

阿不思有一肚子的困惑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，世界是一个狭小的盒子，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谜团，隐晦而不可言说。

 

但比起解开这些谜团更迫切的，是应付眼前的状况——这么多年，格林德沃的性格仿佛没什么变化，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咄咄逼人。

 

“不是这样的，你误会了，格林德沃先生。”阿不思站在格林德沃面前，抬眼望向格林德沃，无比真挚诚恳地说：“我家里有点事，要回去处理，所以我才让崔西代替我，做你的临时‘天使’。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好的体验，希望你原谅。”

 

格林德沃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，或者说，他本来就没打算对这位看起来性格十分温和的客服生气，只是他刚才听到了那个亚裔女孩和阿不思交谈的内容——上城区那家好喝的咖啡，换乘地铁时看到的黄昏，还有月末派发的丰富奖金……都是些琐碎而不值一提的生活碎片。然而，也正是这些琐碎的点滴，构成了人生的一幕幕，它们并非庸常，而是充满了意义。

 

但对格林德沃来说，“天使”们的交谈在时刻提醒他，他已经进入了自己的“来世余生”，现实生活已经没有他的一席之地。这种感觉在格林德沃在湖景酒店度过了一个夜晚后更加强烈了。他感觉自己仿佛每时每刻都处于监控镜头的窥视之下，很不自在。同时，他也难以忍受这样幽静而孤独的长夜，好似自己是一名与世隔绝的囚犯，蜷缩在由数据搭建起来的牢笼里。他被那壁垒似的屏幕阻隔在计算机内部，成为了任人观赏的，华而不实的虚拟角色。虽然格林德沃在辗转难眠的昨夜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，但当他接触到现实中活生生的人，他还是会感到愤怒，而这种愤怒的根由是对无能的自我的一种不满。愤怒没有宣泄渠道，只会发酵成更加负面的情绪。

 

阿不思眼观鼻鼻观心，在Horizon公司摸爬滚打的这几年，他早已学会如何从用户的表情去判断他们的感受，并揣测他们的想法。更何况，除了自然死亡的用户，每个死于意外或死因不明的用户，在短时间内都难以接受他们来到了“天堂”的事实。他们会怀疑、会责备、会仇恨，也会迷茫、会悲伤，无论如何，他们都曾经是有血有肉的人，而“天堂”中的身份，继承了他们所有的记忆与情感，与活人相差无几。每当到了用户情感反馈值降低或是出现精神异常状况的时候，就轮到业务能力高超、话术运用娴熟的“天使”来担当“心理治疗师”一职，为这些用户疏导情绪、缓和心情，并适应在湖景酒店里的生活。

 

见格林德沃低头不语，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色，阿不思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为“自己去买咖啡给崔西”这个举动生气。根据表情判断新用户的心情其实一点也不难，更何况那人是自己的前男友——阿不思心想，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崔西。

 

于是阿不思微微笑着，温声道：“格林德沃先生，在湖景酒店的第一个晚上过得还好吗？”

 

“糟透了。”格林德沃抬起头，眼神有些阴沉，语气里的嫌恶是货真价实的。

 

阿不思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，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：“如果格林德沃先生你对湖景酒店和这里的员工有任何不满，都可以在线填写意见反馈表。表格的获取方式在手环界面的右下角。或者，也可以直接向我反馈，我会帮你传达到对应部门。”

 

格林德沃皱了皱眉，过了半晌才吐出一个词：“算了。”

 

令他烦恼的，是那些不可言说的糟糕情绪，“天堂”和“天使”们都没有任何问题。格林德沃原以为自己会崩溃，但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，他很快冷静下来，并理清了他需要做的事。首先，联系他的属下，弄清楚自己的死因，看其中是否有蹊跷。然后，竭力寻找能够重返现世的方法——他知道Horizon一直秘密地和一间生化公司保持紧密的合作，而后者丰富的人体研究经验，包括克隆、器官买卖和移植。既然意识能够数据化后上载到云端，那么意识也可以下载、输入到事先准备好的人体之中——这也是格林德沃在生前有所涉猎的领域。这个推想并非天方夜谭，事实已经证明Horizon有这样的财力和能力，只是里面的风险仍不为人知。

 

为了尽早达成这两个目标，他除了要联系奎妮和文达，也要借助“天使”的力量。至于他自己——关于来到湖景酒店之前的记忆都十分模糊，只有几个细碎的片段。他记得自己本来要参加一个会议，或是一个舞会，但最终也没有抵达他的目的地。他记得猩红的、蜿蜒的血渍，记得浓烈的血腥气，也记得消毒水的气味和白炽灯的光亮，以及滴答作响的仪器。

 

但每当格林德沃想要更进一步去回忆的时候，就会感到头痛欲裂，意识里只剩下一片徒劳的空白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意阻挠自己去回忆往事。目前来说，格林德沃只能将这种现象当作自己死因的后遗症。

 

而后他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红发青年，说：“阿不思，等会儿陪我到花园里走走吧。”

 

阿不思愣了愣，他记得崔西前不久还发信息和他提到过，格林德沃让她陪自己去餐厅——只能看不能吃的那种。

 

如果是单纯地逛花园的话，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，难道自己还能拒绝吗？

 

但阿不思这时候还并不认为格林德沃的心思不可捉摸，毕竟格林德沃已经进入了“天堂”，就像大型网络游戏里的玩家，所进行的每个步骤，所探索的每个细节，都是策划和关卡设计师精心准备好的，不论如何，也不会超出系统预先的设定值。

 

于是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气，露出微笑，对格林德沃说：“乐意为你效劳，格林德沃先生。”

 

阿不思这才发现，自己正处于格林德沃房间里的露台上，而格林德沃，正倚在栏杆上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 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格林德沃已经切换了星夜主题的背景，取而代之的是盛夏的山谷。湖泊还在，但瀑布不见了，漫山遍野的红叶变成了青葱森郁的一片。地面上绿草如茵，凉爽的风裹挟着泥土的清香，穿过被明媚的阳光炙烤的空气，轻拂过路人的脸颊。

 

“你喜欢这里的景色吗？格林德沃先生。”阿不思站在阳台一旁，看着眯眼眺望远方的格林德沃，“还是说，你会更喜欢金黄的银杏林、充满阳光的海滩，或是银装素裹的雪地？”

 

格林德沃像是听到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似的，唇角罕见地勾了勾，说：“‘天使’先生，让我猜猜，你的副职业是一名诗人吗？我让你来为我服务，不是请你来念诗的。”

 

阿不思一时语塞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，他分不清格林德沃是在调侃他，还是真的有所不满。他先前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解读格林德沃的言行举止，现在看来，他的计划和打算都要落空。事实证明，格林德沃可不是能够随便应付的客人。

 

见阿不思垂下双眸，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，格林德沃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，他开口道：“比起你说的那些，我更喜欢眼前的风景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总觉得很熟悉……让人想要永远留在这里。”

 

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，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，让阿不思回想起了他曾经和格林德沃相处的一幕幕，奇异的感觉就像云翳般覆盖了阿不思的心绪。

 

到底是哪里不对劲？

 

突然，阿不思想到了什么，他抬起头，从露台处望向远方。

 

树林苍翠、溪流潺潺、青草葱茏无垠——盛夏的山谷，和他印象中与格林德沃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如出一辙。